程憶在姐姐心滿意足地離開房間之後，就一直怔怔地窩在窗臺上，下巴支在抱枕上，眼神看向窗外的天空，一片灰蒙蒙的。

許久，她偏頭，視線聚集在放在床上的衣服上面，這是之前程薈拿過來讓她穿的，她定定地看了一會兒，像是下定了決心，她起身慢慢地走近床邊，而後拿著衣服換上了它。對著鏡子，她打理著頭發，化著妝。既然答應了姐姐，那她就得不遺餘力地去達成這個任務。

她端詳著鏡子裏的自己，突然笑了一下，這模樣恐怕連姐姐都會懷疑鏡子裏的人是她吧！她深呼了幾口氣，然後拿起躺椅上的手提包慢慢走出房間，走下樓梯。

她路過客廳的時候，被程父叫住。程父戴著一副老花眼，從報紙裏擡起頭來，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，問她：“東西都帶齊了嗎？”

程憶聞言，翻了翻手提包裏的東西，一樣不少，全都在。她點點頭，表情略帶僵硬，看了一眼程父說：“爸，那我先出門了。”

程父點點頭，看著她轉身走向大門，在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外，他才緩緩地嘆了口氣，自言自語地說：“家裏面越來越冷清了。”

剛從廚房出來的蘇蕓聽見他一個人低聲嘀咕，便奇怪地問他在說什麽，程父只是搖搖頭，對她說：“你晚上多做點憶憶喜歡吃的菜，我看她最近瘦了不少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“蘇蕓點著頭，想到今天一天都沒見過小女兒下樓，便對程父說：“吃飯的時候你勸勸她，不要讓她整天都待在家裏面，周末和朋友出去逛逛街也行啊！”

程父點點頭，應了聲。

蘇蕓看了他一眼之後又去廚房忙活自己的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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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憶一個人慢慢地走在路邊，腦中一直回想著程薈交待她的事情，其實她的心裏一點都沒有底。

她剛看完一本從圖書館帶來的書，程薈便急匆匆地跑進她的房間裏，然後在她訝異的目光下開口就要讓她幫忙。

程憶一聽完她的請求，第一反應便是連連搖頭，表示自己實在幫不了忙。

“不行，要是被發現了怎麽辦？”

“不會的，我們倆長得這麽像，連爸媽都會認錯，怎麽可能會被發現呢？”程薈信心滿滿地向她保證，“反正你很熟悉我，肯定能瞞過他的。”說著，又跑出房間，片刻之後，拿著一大堆的衣服放在她的床上，“你等會出門的時候就穿我的衣服出去，還有我的手機你也拿上。你盡量少說話，保證莫凜他一定看不出來。”

雖然她這樣說，程憶還是搖搖頭：“不行，我怕我會搞砸給你添麻煩的。”

“不會的，如果被發現了，你就說是我的意思。今天我實在是沒時間去，推不掉的約會，就這樣子說定了，你替我去。”程薈不容她拒絕，直接把手機扔到床上，“我要來不及了，先走了。”說著，快速地跑出程憶的房間。

程憶一臉猶豫，就這樣看著姐姐消失的身影。

思緒被一陣緩緩的鋼琴聲打斷，程憶從包裏掏出手機，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程薈的手機。她和程薈用的是同一款手機，而且手機鈴聲也是一樣的音樂，是她們倆小時候一起彈奏的一小段鋼琴曲。如果不是屏幕上的來電，程憶恐怕就認為這是她的手機了。

她猶豫了幾秒，終是接起了電話，然而卻沈默著沒說話。

等到電話那頭說了句話，她才應了聲，之後那頭又說了幾句，她一直都是默不作聲，到掛電話之前才學著以前程薈的語氣說了幾個字。

掛了電話之後，她招手攔了輛出租車趕去民政局。

一路上，她心神不定地看著窗外匆匆滑過的景物，心裏一直忐忑不安。等到車子駛近民政局，她看到站在門口的莫凜，那顆心跳得愈加厲害，她似乎能感受到莫凜的視線正凝聚在她身上。

她付了錢之後便推開車門，朝著莫凜站著的方向走去。當眼神對上他的時，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，深呼吸了幾次，向他露出淡淡的笑容。

她和程薈以前上學的時候也玩過互換角色的游戲，那時候她在醫院裏待得無聊煩悶，迫切地想要出去，就和前來看望她的程薈換了衣服，程薈扮作她待在醫院，而她則穿著姐姐的衣服大搖大擺地經過護士站，還對那個平常一直照顧她的護士笑了笑。幾個小時之後，她手裏拎著一份姐姐最愛吃的蛋糕回到了病房裏，姐妹倆關上門之後，便一直笑個不停。

只是那個游戲僅限於欺騙外人，那些不熟悉她們姐妹的人，對於眼前的男人，程憶心裏卻是一陣發慌。

對這個即將成為她的姐夫的男人，她有著說不出的感覺。答應姐姐荒謬的要求，其實裏面也有她的一份私心。或許親身經歷這個過程，除了能讓她暫時陷入幻夢中，夢醒之後也能讓她把心裏不明智的情感徹底地扼殺掉。

她鼓起勇氣跟上他的腳步，走在他身側，與他一同走進了民政局。之後一切真的像是做夢一樣，她和莫凜一起拍了照，交了所需證件，然後在婚姻登記員面前，她看著莫凜彎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
程憶握著筆的右手微微顫抖著，在她即將落筆寫下第二個字的時候，站在旁邊的男人湊近她，淡淡地說：“簽你自己的名字。”

程憶的身體瞬間僵硬，手因為他的話顫抖得愈加厲害。

男人看見她的反應，低聲地笑著，熱氣呼在她的耳邊，緩緩地說：“憶憶，我再說一遍，簽你自己的名字。”

她看著莫凜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，伴隨著他的話，他像是在蠱惑她一樣，她漸漸地忘記了姐姐，神差鬼使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等到莫凜把兩人的文件一起交給對面的登記員的時候，她才徹底反應過來：“等一等。”

莫凜突然俯身湊在她耳邊，帶著些許笑意：“你這是要反悔了嗎？”

“為什麽？”程憶後退一步，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問，“你剛才為什麽要這麽說？你明知道我不是……”

莫凜的臉上一直帶著笑意看著她，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。而原本站在他們旁邊的登記員奇怪地看了看他們，顯然有些搞不清楚現在這個狀況。他在上班之前特地被領導囑咐過，說是這對新人的身份都一般，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，用比平常恭敬認真的態度地對待他們。他低垂著眼，腦中還在想著他們現在的狀況時，無意間擡頭便看到莫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，他立馬放下手中的文件快速地退了出去，順便替他們帶上了門。

“為什麽？”程憶又重覆了一遍剛才的話。

“你說呢？”莫凜走近她，緩緩地伸出手捏起她的一縷頭發細細地摩挲著。“她既然有敢於挑戰的勇氣，那麽也應該有承擔後果的勇氣。”

程憶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面帶淡笑的人，說出的卻是與他臉上完全不同，令人聽得渾身一顫的話來。她低垂眼眸，不敢再去看他，只是低聲說：“我知道欺騙你不對，但姐姐她實在是有事不能來，才讓我替她來的，她也是怕你生氣。剛才……”她倏地閉上了嘴，擡眸看了看莫凜，踟躇地說，“剛才的事，你就當做沒有發生，好不好？”

“為什麽呢？剛才你明明自願簽字的。你是不是想要反悔，想把你那份文件撕了？”莫凜看著她一直盯著桌上的文件，笑著問。

程憶立刻把放在桌上的視線移過來，兩只手放在身前使勁地握著。

莫凜緩緩地靠近她，不顧她的掙紮抱住她，輕聲地說：“我告訴你，不可能。你撕了它也沒有，反正到時候結婚證上的名字依舊是你，程憶。”

程憶睜大了眼，難以相信他會這麽對待他。

“你也不用做無謂的掙紮了，如果不是你……”他頓了頓，看著她此時的反應，然後繼續說，“我對程薈已經很不錯了，如果你想讓她受到更嚴重的後果，比如她最近是不是在準備演出的事？”莫凜及時地收住了話。

“明明要和你結婚的人是姐姐，要我來替她的人也是她，你為什麽一定要把我拖進你們之間，這對你沒有好處，對我更加沒有。”程憶緩緩地蹲下身子低聲地說，“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？”程憶無法想象，如果姐姐知道了事情之後的反應，她會不會不理她，會不會打她罵她。她所知道的是她和姐姐再也不能夠像以前一樣生活了。她無法面對姐姐，也無法面對她的父母，她竟然和姐夫領了結婚證？！

程憶冷眼看著莫凜和工作人員淡淡地解釋著，而那個工作人員點頭哈腰，直說沒什麽關系。然後十分恭敬地把兩本結婚證遞給莫凜。走到門口的時候，莫凜回過頭看了她一眼，伸手擁住她往外走著。

在走出門口的時候，他突然問她：“你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你不是程薈的嗎？”

程憶停下腳步，疑惑地看著他。

“你知道你緊張時慣有的動作是什麽嗎？”莫凜也沒等她回答，徑自說下去，“你會不自覺地捏著你的衣服，而程薈從來不會這樣。”

莫凜說完就大步走向剛才車子停著的地方。

而程憶使勁地回憶著之前她的動作，她似乎因為緊張完全不記得她當時的行為舉止了，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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